舒一不二

“祝福在时代的雾霾之外

我们对视的眼眸里

依旧有圆月升起”

——余秀华

01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很喜欢给别人写祝福，尤其在一些贺卡上面，手写的那种。且不说他写给康辉的寿比南山，用撒贝宁的话说就是他写起祝福来有股自己的文艺酸臭劲，21年听了一首《有生之年》立刻觉得陶醉万分，连忙马不停蹄循环起来，写起贺卡有如神助，甚至在某平台直播里给撒贝宁打电话，最后说有些话要告诉他，结果直接把这首歌歌词全背了一遍，王冰冰使劲憋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颇认为自己是个爱运动爱烹饪爱生活的小文青，有点情怀很正常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撒贝宁不买账，指指点点他说：“那你也不能当着几十万网友面说爱我这种话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蛮无辜，眨眨眼：“怎么了，又不是第一次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弯腰作势要呕，被他连忙笑着扶住手臂，维族人笑起来很特别，眼睛眯起来，上嘴唇一条漂亮的曲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好了，”他摆摆手，“我下次尽量少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拍拍他的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我是认真的。”他又连忙说，“我老认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被敷衍：“好好好，我也爱你。”

02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他说的是那几句祝福都是真心的，当然其他的话也是。尤其是他一听见就觉得再符合他没有的愿你历经时间仍是少年，有些话私下里反倒不好讲。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每次私下跟他通电话，都公事公办的，听着不像聊天。反倒是镜头在的时候，他们这类的人下意识就会有种平时没有的在台前的感觉，说话行事都会大胆放开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维族人小时候不这样，上课不敢举手发言，打架只会帮别的小孩看包。他羡慕那些冲在前面的人，即使是打架挨揍、被罚站、被检讨也好，他还是羡慕那种人的意气，很多时候，他并不愿意当个乖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人缘一直很好，从小到大，他收到过很多的生日节日祝福，其中频率最高的词就是“学习进步”“事业顺利”“万事如意”，他听多了觉得没意思，于是他也给自己写祝福，他说：“一生做梦，不要停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时候不够勇敢的小孩，现在当个勇敢的大人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有很多人觉得他想成为撒贝宁那样的人，他自己想想，其实也没有，确实很多时候他羡慕小撒，但他也很愿意站在他身旁，做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，做注视他背影的人，也做面对面陪他千杯不醉的人。因为觉得他值得。

        长大以后，我们的勇敢更多是面对，面对这个充满种种遗憾的生活，面对不完美的自己，面对再不回头的岁月。然后做想做的事吧，送往迎来中一生也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头一回给他动笔写贺卡，是他婚礼前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字不算很好看，写下头几个字，甚至还有点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写道：撒，见字如面。

03

        那张贺卡没有被收起来，放在他们家置物架上，安了个透明相框，旁边是一张他们俩的合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去他们家看到这个很惊喜，转过身满脸都是期待，撒贝宁冷哼一声：“你来了Lisa特意放的，一会你走了就收起来，等下一个谁来我们家就换上他的照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捶他：“乱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笑得有点坏：“哪儿能啊。”

04

        哪儿能啊。

        人到了一定的年纪，会开始害怕失去和忘记，因为你开始意识到一辈子其实也没有多长，经历的事遇见的人，纷纷扰扰，留下的也没有多少。于是我们开始与世界和平共处，与自己达成共识：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好了，如果不太远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遇见他的时候，他二十六岁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，总感觉年龄差不多，甚至有的时候小尼操心起来更像当哥哥的，一口一个“小撒”叫得太顺。但是有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，实打实的七年就摆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每每回想起二零零九年，当时那个明显是后辈的人没大没小地喊出“小撒撒”时，他居然觉得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处在一个可怕的上升期，恋爱也进展得顺利，照理来讲，他应该在朝上看，不大特意往身后看什么别的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那个人大抵是从身后追来的，来时先轻车熟路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，好像他们早已熟识多年，再笑着叫他一声：“跑这么快干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这个人就放慢了不停追逐的脚步，想要和他同行。这么多人路过他，这么多人和他交会，只有这一个人想要和他同行，想要打开他，了解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的一生能遇到多少个这样的人呢，答案应该是很少。再加上浮槎来去不相逢，大概就只有那么一人而已[1]。所以接纳他保护他，和他相伴一程吗，还是想要相伴一生。

05

        维族人的酒量当然不好跟几个中原或者东北人比，所以每次出去喝酒，尼格买提都尽可能推拒。但那次请几个你生第三季嘉宾吃饭，他难得以身作则一回，请客吃饭喝酒，劝大家玩得尽兴。撒贝宁一开始还喝得高兴，后来就觉得不太对劲，开始反过来劝他少喝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：“哪天也轮到你操心我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就再给他倒，嘴上招呼大家：“你们多吃一点，难得有个小假——哎哎康辉哥，别干坐着了，多喝两口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？”撒贝宁去捂他的嘴，“还没完了是吧，人康辉不要干活的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，也不再答话了，乐呵呵地看着他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思也笑：“就不该让他设这个局的，闹腾这么久，最后请客的人自己神志不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今天也差不多了吧。”撒贝宁就说，“这个人你们谁爱带走谁带走，没人带走我就押在酒店了，我没那个钱替他结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来结呗。”李思思知道他心里肯定不那么想，有意给他台阶下，“按照小尼的性格，知道了肯定连本带利还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假的。”撒贝宁手撑着腰，为难地皱着眉头笑，然后俯身拍拍他的脸：“哎，你会还我钱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看着他，不说话，眼睛里很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就叹口气把他拉起来，他倒不再有什么动作了，低着眉很听话，怎么逗都不回答，就是攥着人手不放，撒贝宁只得自讨没趣。他等大家散得差不多了，拉着他往楼下去，结完账到门口打车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，车站等车的人只有寥寥数个，天上下小雨，让人感觉有点凉。红绿灯孜孜不倦地跳动，闪动的光点和路灯的光线一道，斑斑驳驳地映在因为潮湿而泛光的柏油马路上，斑斓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出租车到得不慢，轮胎驶过地面时水声沙沙，远光灯经过转角打过来的时候，撒贝宁背身去扯他袖子：“车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就是在这时，突然反握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转身去瞧他，不料被他一伸手抱住，扎扎实实一下。下巴磕在他肩头吃了痛，他“嘶”了一声：“有完没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就把下巴埋进他肩窝，喘了两口气，不等他挣扎，就慢慢地说：“我好爱你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撒贝宁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类似的话他说过无数遍，无论放不放心上都是无关紧要的话。但是此时此刻，黯淡的灯光和嘈杂的雨声下，他忽然感到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台前幕后处理过太多太多的状况，每每冷静自持，多少游刃有余。但是现在，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最终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，在出租车司机鸣笛之前，将那人和自己塞进车里，胡乱报了自家地址，多少显得狼狈。

        深夜车辆不多，来来往往都是有故事的人，街角的小摊铺没有收全，明天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。

06

        很多年之后，撒贝宁还会回想起那一天，那个模糊、朦胧的夜晚，画面和声音早就失真，唯独他身前温度的触感历久弥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去问他，他也没有提起，他们之间依旧默契而亲密，还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打闹闹互相针对，一切都一如往常。只是很偶尔让人有点恍惚，好像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，已经功成身退，互相搀扶着走到公园里，在那样的温度下晒太阳，他怀里抱着一只老态龙钟的猫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尼格买提在荧幕前说爱不爱这样的话减少了，好像那个晚上之后，他把什么东西放下了。所以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，只好轻轻地笑一声：“算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是会在新年和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发零点祝福，讲一堆没用的美好祝愿，希望他永远年轻，祝他得偿所愿什么的。但这一年他把一段话打好，又盯着它看了一会，继而就全部删掉重写，他想了想，就按了几个键，发送：

        撒都好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他就笑了，他意识到其实他早就是个足够勇敢的大人了，他也不再考虑人的长大是不是一夜之间的了，甚至他一下子觉得，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保持年轻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就是在这时，第一次看到他们老去，且盼望着他们快些老去。老到时光背面，老得苍白、朦胧，老得，一瞬就是一生。[2]

07

        尼格买提心里想：“就是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就走上前去拉住他，大笑着同他分担所有，从他二十多岁，到倏忽一生的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生之年无数次遇见，无数次大笑，无数次促膝把酒，而遇见这样的人却只有那么一次。于是何妨给他至深至重的爱意，无关风月，唯有相知。

Fin.

[1]改摘自《遇见最美的唐诗》。

[2]摘自SEVEN《我想我们快些老去吧》。

写的不大顺构思也有疏漏，零零散散的东西太多。

还是细节流，也有很多自己的思考和理解，最初是想写一个关于生命的课题，如果多看几遍可能有不一样的感受耶，希望大家喜欢！！！

想要红蓝评，，，